【まふえな】誤診，病名為愛（五）【第一部完】

47

　　繪名沒有討厭我啊。
　　她反而說她喜歡我，戀愛意義上的。
　　所以，我想讓她喜歡我的計畫成功了……那麼，我確實也不用撤出她的計畫了。
　　繪名喜歡我，在她的計畫裡我得和她一輩子待在一起，而她對我抱有戀愛情感，會想跟我做戀人之間要做的事情──不是跟「優等生」朝比奈真冬，而是已經被她知道真面目的我，她也想和這樣的我做。
　　所以我，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也接受了。
　　繪名想跟我做的事情，我試著跟她做了一次，因為如果不嘗試的話，那麼讓繪名喜歡我就沒有意義了。
　　試了之後，我想……我們未來也可以這樣持續下去吧。
　　我沒有什麼抗拒的感覺，我能夠應付她的需求，那麼未來就不會發生她在我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從而去找另一個人……

　　「妳要一起去？」

　　重新穿上衣服後來到門口，繪名一直喊著等一下、等一下，喊了不下十次，最後她戴了眼鏡和口罩走到我旁邊，看來是來不及化妝。

　　「不然妳要把我一個人丟著嗎！我怎麼知道妳會不會又不回來了！」
　　「我不是答應妳了嗎……」

　　我看起來像是又會不回來了嗎？不過路上遇到意外的話或許會的吧，畢竟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誰也難說，不然醫院急診就不會那麼多人了。

　　「再說、我……」
　　『咕嚕嚕嚕……』
　　「……」
　　「……」

　　繪名話還沒說完，她的肚子就幫她說話了。
　　我想了想，我早上回來的時候繪名剛醒來，她跑出去找我，回來後直接把我邀上床，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了，繪名這是一整天都沒吃飯。
　　我是吃了早餐才回來的。

　　「先去，吃飯吧。」

　　我握住了她的手，因為不曉得她有沒有體力繼續走，至少握著就會知道她什麼時候走不動了。

　　「笨蛋……」
　　「……妳要罵我笨蛋到什麼時候？」

　　跑出來找我的時候也是，明明我也沒有躲給她找……卻一直喊著我是笨蛋，這是繪名新的口頭禪嗎？

　　「倒也不是在罵妳……但是，找不到其他更適合的說法了啦。」
　　「……好吧。」

　　畢竟我有很多不懂的事情，我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們出門後，先去找了一間可以立刻填飽肚子的餐廳，吃飽後我就帶她去我有約定的那間房仲取回訂金──似乎本來不打算還我，被繪名說了幾句就還我了。
　　接著又帶繪名去我住的旅館整理行李，提早退房之後我們就回家了。

　　「……明明妳好好回家也不用浪費這些錢，為什麼要躲我？」

　　直到我們返家的路上，繪名才終於又對這幾天的事情開口。

　　「繪名也沒有傳訊息給我……？」

　　我也不知道她沒討厭我。

　　「哈？怎麼看都是妳得罪我吧？為什麼是我要先拉下臉……」
　　「……我不覺得我做錯了，而妳生氣了，所以這就是答案不是嗎？」

　　即使我最後都得回到繪名的房子去收拾我的東西，我就只是不想讓她更生氣而已，盡量讓她不要看見我。

　　「真是的……關於這個，我們還要回去好好談談呢。」
　　「……」

　　她後面還小聲唸了一句「怎麼就這樣先上床了」什麼的，感覺對我有所不滿，卻又把我的手握緊了。
　　我也是第一次跟誰有親密接觸，走在回家路上想著繪名對我做的那些事、而我有樣學樣對她做了回去……我想她現在屬於我了，反過來，我大概也是屬於她的，那麼，我們還有「試用期」一說嗎？
　　當然沒有更好，但往後我就得向她保證，不管要付出多少，我都必須幫她得到繼承醫院的資格了。
　　不然我和繪名變成這種關係，就沒有意義了。

　　「……繪名。」

　　快到家的路上，我在路燈與路燈之間停下了腳步，她也被迫停下來看我。
　　晚上的街道和早上其實差不多，幾乎沒有什麼人，除非是在前往超市或是其他商店的路上才會看見人。
　　想起了白天她一邊跑一邊喊我名字還罵我的畫面，最後在不熟悉的坡道上跌倒後也要再次爬起來喊我的名字，那個竭盡全力想找我的身姿，如果我真的跑給她追，她是追不上的……我伸手往她的耳朵拿下了口罩的一邊。

　　「……真冬？」

　　跟白天不一樣，她現在叫我名字的聲音聽著有點像在撒嬌，不是真的對我抱有疑問，所以我把臉湊了過去。

　　「……做什麼呢……」

　　放開她之後，她又小聲地呢喃了一句，我再幫她把口罩戴好。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她，反正我沒說話，又繼續牽著她往大樓的方向走。
　　上網搜尋的那些攻略，現在有點不適用了，因為那是成為戀人之前的方法。
　　現在我們是戀人了，我想還要讓繪名對我抱有不會中斷的愛意，但我不確定該在什麼時候和她做親密的事情，所以覺得在看起來有氣氛的地方就該做一下而已。
　　即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判定那個時候是有氣氛的。

48

　　回到家後是我先開的門，即使一片漆黑，我也沒有去開燈，真冬走進來之後也沒有擅自開燈，但她站在玄關沒有脫鞋子，我感覺她應該是對我有疑問的。
　　家裡並沒有黑到完全看不清楚，因為那些電子設備有一些燈光，走廊的燈也透過門縫稍微照著我們的腳底，我拿下口罩和眼鏡放在鞋櫃上，找到了真冬的雙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十指。
　　如果不說她個性怎麼樣，身體，我確實是很喜歡的，從頭到腳、從裡到外，要是她曾經的表現不是她演的，或許真的是一個完美的人……

　　「……真冬。」

　　只不過半天的時間，我也稍微變得有機會就想要吻她了嗎？

　　「……嗯。」

　　她的手指也反握住了我，我們的鼻尖擦過，輕輕覆上了彼此的唇瓣，腦裡就像是有什麼綻放卻又打結的感覺，我放開了她的手想要緊緊抱住她的身體。
　　啊啊，真討厭呢，這就是戀愛嗎？
　　說實話，真是喜歡得要命，感覺會瘋掉吧。

　　「……繪名。」

　　不過有一個沒有瘋掉的人，她先放開了我，伸手按住了我的嘴唇讓我別再親她。

　　「妳如果想做那些事，等一天該做的事都做完再來吧。妳不是還有話想跟我說嗎？」
　　「……嗯哼。」

　　她甚至知道要留到睡前呢。
　　確實還有一些該做的事情就是了，而且也想洗個澡，所以我就放開真冬然後開了家裡的燈，我們去了各自的房間放東西。
　　一般來說，都是真冬先去洗澡的，因為我洗澡時間比較長……只是今天，想一直跟她待在一起呢。
　　不只是因為我們的關係變了，可能我還是擔心她突然消失吧……就算在同一間屋子裡，現在也有點不安。
　　畢竟一想到她能因為覺得我生氣了，就開始規劃找房子、趁我不在的時候來收行李，要不是她也只能趁這幾天來收行李，我可能就要逮不到她了。
　　真冬想逃跑的話，感覺會跑得很快，而且會再也找不到一樣。
　　突然就害怕變成一個人了。

　　「那個，真冬，今天……要一起洗澡嗎？」

　　站在真冬的房間門口，看見在整理行李的她愣了一下，她還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衣服，才又往我這邊看。

　　「……繪名想的話那就一起洗吧，但妳不會是怕我在妳洗澡的時候跑走吧？」
　　「不是、才不是，我只是……變得很想跟妳待在一起……」

　　已經是戀人了，說這種任性的話是可以的吧？

　　「好吧。」

　　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回答，不知道她是高興還是無奈，反正她沒有情緒也可以，我自己開心就好了。
　　我先去浴室放了洗澡水，再回房間挑了一下入浴劑，今天……可以兩個人一起泡澡的吧？感覺可以挑個粉紅色系的……

　　「說起來……繪名，請假了？」
　　「怎麼現在才問？」

　　真冬也走進了我的房間跟著我挑入浴劑，不過她現在才發現我為什麼在家嗎？

　　「為了在家裡逮住妳，妳被迫休假幾天我就請了幾天？不過是從昨天開始的就是了……」
　　「所以，還有三天假啊。」

　　她一臉面無表情地說著剩餘天數後就一言不發，我盯著她、她盯著我，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臉紅了？

　　「妳、妳要做什麼？」
　　「……什麼？」

　　難道只有我想多了嗎？

　　「……什麼都不做嗎？」

　　好歹還有三天假，我們剛成為戀人，她是不是要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繪名想做的事，我都會奉陪吧？妳有什麼想……做的……」
　　「……」

　　真冬話說到一半好像自己察覺到了什麼，越說越慢、也越小聲，最後我們又沉默地互相凝視。

　　「繪名，不是說我被迫休假是因為藤田醫生要我反省嗎？我會好好反省的。」
　　「……等一下，話題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剛剛，明明是察覺到了什麼的神情，怎麼就直接變成要在家反省了！她根本不會反省的好嗎？我還打算晚點告訴她要反省什麼，也不用到三天吧。

　　「那繪名還是親自開口跟我說妳想做什麼吧，我不太清楚。」

　　她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我都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在裝傻了，雖然我覺得有更大的機率是裝傻……好吧，也有可能是認真的？我不太明白這個表面和內在都無精打采的真冬在想些什麼。
　　不對，之前我就不太清楚她在想什麼了吧……？

　　「那還不是……做今天下午做的事……」

　　也都成年了，才剛做過的事，要是覺得說出來很羞恥的話，以後還怎麼做呢？

　　「……整整三天不會太久了嗎？」
　　「誰、誰讓妳做整整三天了──！？」

　　怎麼會有這種回答！？忍不住就大喊了出來，都是她害我這麼激動，連耳朵都感覺好燙。

　　「洗澡水放好了吧。」
　　「沒妳這樣岔開話題的吧！？」
　　「那妳是要繼續討論做不做三天嗎？我已經知道是做不了的了。」
　　「啊、真是……！去洗澡啦──！」

　　推了推一直都沒表情的真冬，她連笑都不會，甚至明白她不是在跟我開玩笑，而是單純想到什麼說什麼，雖然也不是說不好，感覺就只有我一個人在為了這場戀愛擔心……
　　說了要一起洗澡，其實浴室也沒有那麼大，不過如果是情侶要打情罵俏的空間，我覺得正好吧？
　　脫光了衣服的我們，一起站在蓮蓬頭前……
　　雖然……我們是做了最親密的事情，但是也沒有靜下來好好把她從頭看到腳的時間，現在再看一次，果然──

　　「繪名，還要不要洗澡了？」

　　她拿著蓮蓬頭對著我，我該感謝她沒有突然開水嗎？

　　「……我只是在看妳而已？」
　　「那妳看出什麼結論了嗎？」

　　她轉過來面對我，視線不禁朝一些重要部位瞥了過去，又有點不知所措地別過頭，但還是冷靜下來好好看著她的眼睛。

　　「……真冬，身材很好呢。」

　　她突然又把蓮蓬頭掛了回去，手伸過來捉了我的一隻手往自己的腰拉過去，好像要我抱住她，所以我靠過去抱住了她，嘴唇就停在動一下就能親上的距離。
　　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卻會跟我說──

　　「喜歡嗎？」
　　「……」

　　後方的浴缸還不斷冒出水蒸氣，讓夏天的浴室裡充滿令人立刻流汗的熱氣，但是最熱的臉頰卻從來不會排汗降溫。

　　「喜歡……」

　　也不可能說出討厭吧……

　　「那妳之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洗澡了。」
　　「欸、呀！？」

　　被掛上去的蓮蓬頭突然出水，都還來不及吐槽突然沒了情趣的她就嚇得我叫出了聲，但是剛出來的冷水正好讓人瞬間就不再胡思亂想了。

　　「欸、等……！」

　　──如果她沒吻我的話。
　　所以到底是誰說……洗澡了？

49

　　真是不知道搞了多久，我們才終於坐進浴缸裡，為了不讓我們的洗澡時間延長到連自己都算不出來的地步，就算是那麼擠的浴缸，我們也面對面坐著，就是卡到了彼此的腳，完全沒有可以亂動的餘裕。

　　「真冬，看起來比我喜歡做那種事……」

　　腦裡一瞬間閃過了才剛結束的體驗，下意識想要縮起雙腿卻無法動彈。

　　「……因為在浴室做完的話正好能夠洗乾淨，晚上就可以直接睡覺了。」

　　但她卻對我歪頭說出了這句話。

　　「……哈？」
　　「……繪名上床還要做？繪名能告訴我一天想做幾次嗎？」
　　「妳……真是……」

　　不是，絕對不是那樣，上床想不想做不是我現在就能決定的吧？要是又抱在一起然後開始接吻……那是我能控制的嗎？剛剛也不是我的問題吧！

　　「這個話題先結束吧……我們來談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
　　「嗯。」

　　現在這種情況，不管是心裡還是身體，都算是坦誠相見吧？

　　「真冬的……家人不知道妳沒有味覺吧？」
　　「嗯。」

　　她說是從十五歲開始的，明明還是孩子的年紀，卻沒有告訴家人。

　　「為什麼不說呢？家人對妳不好嗎？」
　　「……父母都對我很好……」

　　她面無表情這樣跟我說，我也很難相信好嗎？語氣也不是那麼肯定的感覺。

　　「我不知道，可能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只是一直沒告訴他們罷了。」
　　「……還有這樣的？吃不出味道，一般都會說的吧？」

　　開始踏入了關於真冬，我無法理解的部分，但是我覺得她可能自己也無法理解吧。

　　「大概是覺得……不能和他們說。」
　　「但是父母不是對妳很好嗎？」

　　因為沒有親自見過一遍，也不知道真冬說的「好」是什麼程度就是了。

　　「不想……被擔心。」
　　「……什麼啊。」

　　不想被擔心，又讓人覺得大概是父母很嘮叨，只是真冬之前的表現，又不像是會被說什麼的感覺，不是各方面都做得很優秀嗎？父母還有能嘮叨的餘地？感覺不實際體驗一次，我現在怎麼問她都無法真正理解她過去的生活吧？
　　我想，應該要找一天跟真冬一起回家看看……大概不是最近就是了，或許是我們要回東雲醫院的時候。
　　所以我先問一些比較好理解的事情吧。

　　「……那，為什麼說不想現在治好無味覺狀態呢？」

　　感覺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不過表情還是沒有變化。

　　「現在可以去嘗試了。」
　　「……我想知道的是之前的想法啦，雖然現在的妳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的，我想知道的事情就不能讓我知道一下嗎？

　　「因為習慣了，所以覺得沒有的時候很安心……感覺，還能區分那個優等生和自己是不一樣的存在。」
　　「……」

　　結果連這個答案都讓我難以理解嗎……對我來說，其實不管真冬表現得如何，都還是真冬就是了。
　　畢竟我說了，如果沒有那種實力，那麼也裝不出來的，這又不是演戲，醫生握的刀可是劃在真人身上。
　　或許曾經的真冬，真的是那樣溫柔、對誰都會笑，什麼都做得很好……就是突然累了，所以變成了這樣。
　　至少我相信溫柔的她不是裝出來的，應該在她內心的一角……吧？是不是能找回來的東西呢？雖然不太清楚，也不是最重要的就是了，畢竟，不管是怎麼樣的真冬，我都已經做好接受的準備了，當然要選的話是溫柔的她啦。
　　反正她說要開始治療了。

　　「真冬，希望妳記住這句話喔？」
　　「什麼？」

　　我能為真冬做的，可能有很多、也可能根本沒有，但是，至少這點是真心的──

　　「……只要妳喜歡的不是別人，不管妳現在是什麼模樣，我都會喜歡妳喔？」

　　所以，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的話，就儘管給我看吧。
　　那肯定……都會變成我喜歡的一部分吧？

　　「繪名，條件好低。」
　　「……不是，這只是最基本的條件吧？」
　　「嗯，我也……不希望繪名喜歡別人。」

　　表情，好像稍微變了……是開心？還是警告，我不知道，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我是開心的。
　　真冬，對我是有佔有慾的。

　　「……剩下的之後再說吧，該起來了呢。」
　　「嗯。」

　　實在是洗太久的澡了，不過，我相信我和真冬相處的時間，肯定會比什麼都久。

50

　　洗好澡後，姑且先回了自己的房間，看到摺好的棉被，突然想起了繪名躺在我床上拍照的事情……還掩飾了痕跡。
　　剛剛回來就已經把離家後多拿和多買的衣服整理好了，我坐在書桌前繼續弄乾自己的頭髮，順便再看看幾眼這個東西不多的房間。
　　住旅館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什麼，畢竟知道只是暫時的房間，但是，現在重新坐在這裡，覺得只有這間房令人心情平靜……繪名的房間也沒有這種感覺，她的房間，要說的話應該只有那張床讓人放鬆吧。
　　畢竟有點雜亂。
　　既然我和繪名的關係已經確定了，或許我和繪名即使去了東雲醫院工作，也會繼續住在這裡幾年……吧。
　　繪名給我的家……我覺得很好。
　　所以，不會讓給其他人了。

　　「真冬？」
　　「……什麼？」
　　「沒什麼嘛，想跟妳待在一起。」

　　我還在弄頭髮，頭上還包著毛巾的繪名也走進了我的房間，我房間沒有多的椅子，她走到我床邊就坐下了。
　　生怕我不知道她躺在我床上睡過一樣，還是就是想要我問她？那我只能開口問了。

　　「……繪名，昨天為什麼來睡我的床？」
　　「欸！？」

　　她突然就激動地站了起來，耳朵看著好紅，看來我猜錯了她的想法。

　　「欸、真、真冬，還、還在看……我的帳號……？」
　　「不是繪名讓我看的嗎？」

　　之前我沒追蹤她，她還有點不滿的。

　　「說、說是那麼說，欸……那個，昨天上傳的時候，確實想著真冬能看見就好了……但是，那個……怎麼說呢，真冬以後還是不要去那裡看好了，我會先傳給妳的。」
　　「……？」

　　繪名的反應有點奇怪，她這麼說就是有預想我會透過那個帳號看見照片了，她剛剛的激動也不是因為被我知道躺了床，是在驚訝我看了那個帳號。
　　大概是不想被我看見底下的留言吧，之前她問我感想，我就不喜歡下面的留言。
　　不過我都看到了，當初她的改善方式也是讓我自己去留言，她沒打算刪掉的。

　　「繪名。」

　　我跟著站起來走去床邊，和她一起再次坐上床，她對我露出了有點無奈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大概是很明確知道繪名現在是我的戀人了，我會希望她能開心一點，即使不太確定除了戀人間的親密行為，我還能做什麼讓她開心，至少我知道什麼會讓她不開心。

　　「那樣的留言，是第一次收到嗎……？」
　　「……怎麼可能呢……」

　　臉頰突然被她輕輕捏住，我有點無法理解。

　　「不刪掉嗎？留言。」
　　「沒事的喔……真冬沒有生氣就好了。」

　　她放開我的臉頰又開始摸我還沒乾的頭髮，看著很平靜，但是她說我有沒有生氣的話……繪名已經是我的了，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對我的東西說了汙辱性的話……原來這種情緒是生氣嗎？我也……有嗎？

　　「生氣了。」
　　「欸？」
　　「而且他們有些應該是觸犯到法律的，我有認識唸法律的同學──嗯、」

　　繪名用她的嘴阻止我繼續說話，原來，剛剛心情不好的是我，被戀人之間的行為撫平情緒的是我。

　　「那個就算了，以後不發就是了？不過，我們之間好像有一個問題要解決哦。」
　　「……什麼？」

　　我和繪名之間，有什麼新的問題嗎？

　　「真冬，之後還會回這間房睡覺嗎……？雖然這裡也還是妳的私人空間，只是我們不會……分房睡吧？」
　　「……」

　　意識到的時候，自己似乎是張著嘴愣住了。
　　我睡在繪名的房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麼反而成為了戀人後，她才問我是不是要跟她分開睡？她覺得我是一個需要指令的機器人嗎？難道我們還要訂規則說哪天睡在誰的房間……

　　「繪名……對我有什麼誤會嗎？」
　　「欸？」
　　「繪名讓我不高興的話我會回來這裡睡的。」

　　畢竟我已經知道什麼是生氣的情緒了。

　　「欸欸──！？」

　　我伸手弄亂了她頭上的毛巾，讓她一時看不見我的臉，停下手後她又小聲說了一句「笨蛋」，我去拿了吹風機幫她吹頭髮，然後把她趕出我的房間，吹乾自己的頭髮後，我就去她的房間了。

51

　　我已經很久沒有休這麼長的假了。
　　學生時期即使有寒暑春假，從來都沒有……無所事事的一天。
　　最多，可能有過休息兩天的時候，但也還是不由自主地去學習，即使是現在，我也想多看幾分論文，如果繪名沒有在我手臂上睡得這麼熟的話。

　　「……」

　　整隻手都在發麻，手指舉起來越過繪名頭腦的高度，我能看見發紅的肌膚，被躺多久了？為什麼會變成這種姿勢？
　　我想我應該是可以把手抽回來的……為什麼，又沒這麼做？

　　「……繪名。」

　　昨晚睡前她讓我們把鬧鈴都關了，所以今天沒有被叫醒，但是定時的冷氣已經停了、從空氣中感受到的溫度，我想應該是中午了，我還是叫醒她比較好吧。

　　「繪名……」

　　叫了兩次也沒有反應，明明是在她耳邊說的。

　　「繪名，再不醒來我明天就回去睡我的床……」
　　「……欸？」

　　繪名有點驚訝地睜開了眼，表情看著還有點恍惚，我不確定她有沒有聽清楚，不過我是騙她的。

　　「欸……真冬？幾點了……話說，欸、欸……！」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慌張，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想著我的手臂終於能夠舒展的時候，她伸手過來幫我捏了捏。

　　「真冬，這可是寶貴的醫生的手……！怎麼就拿來給我躺了……！這不是血液循環都不順暢了嗎！？」

　　應該也沒有誇張到手要廢了的程度……

　　「是繪名自己躺上的吧。」

　　即使我不能否認跟她在床上抱在一起的時候，手伸過去比較舒服就是了。

　　「真是的……抱歉，真冬，我沒想說我們要有什麼……男女性的角色扮演的。」
　　「妳說的那個……我也沒想過，可能只是我的手比繪名長了一點，想伸過去罷了。」

　　說到底我也不明白什麼是正常的戀愛，沒有去思考過，所以不是出於那種目的給繪名躺的……

　　「剛剛還說是我自己躺上的呢……妳也會寵我嘛。」

　　寵？
　　她又一臉笑嘻嘻地躺了下來，用臉過來蹭了我的臉，雖然沒跟貓相處過，但覺得她好像貓。
　　這樣啊，讓繪名開心就是要把她當寵物一樣疼愛嗎？

　　「……我記住了。」
　　「欸？」
　　「是戀人的話……要寵繪名。」
　　「……」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寵到什麼地步就是了……

　　「……真冬，也可以跟我撒嬌喔？像妳之前做的那樣……」
　　「……我會試試的。」

　　明明這樣回答了，繪名的臉頰鼓了起來，好像是不滿意我的回答。

　　「妳不會一點都沒想著要做之前那些事了吧？」

　　之前的那些事，偶爾會懷疑自己在做些什麼，但是現在想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感受……從失去味覺開始，那些別人說有趣、療癒的事情，對我一點都沒有效果。
　　不過只是學著網頁上的說明告訴繪名擁抱可以消除疲勞，才發自己也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即使那也像是在說睡覺能夠消除疲勞、吃飯能夠消除飢餓一樣，那是我用我的身體去做的事情，所以才能感受到吧。

　　「想做的。」

　　我還要和繪名繼續保持戀人關係、要讓她無法喜歡別人……
　　這樣想的我，算是一種假裝嗎？

　　「繪名……」

　　我從枕頭下滑一些，讓我能不要面對繪名的臉，埋在她的懷裡。

　　「這不就是好好在撒嬌嘛。」

　　她摸了摸我的頭，其實我不是要撒嬌的，我是想問她事情，只是不想看著她的臉說，不過這種感覺我也不討厭……

　　「……繪名，即使是現在，我對妳做的事情也是帶有目的的，這樣也可以嗎？」
　　「嗯……那麼是什麼目的呢？」

　　繪名的語氣很平穩，所以我有點放心，我想，應該能和她實話實說。

　　「……我想讓繪名一直喜歡我，不會對別人動心。」
　　「……」

　　然而我這麼說了以後，她沒有應聲也沒有其他反應，我不曉得該不該從她懷裡抬頭，沉默的時間越長，我就越想看她的表情，卻在我準備抬頭的時候被她按住了後腦。

　　「……真冬，一般的戀人也會那樣想的，本來就希望喜歡的人一直都喜歡自己……但是，會讓妳那樣想的話，其實是我的問題呢。」
　　「什麼意思？」

　　繪名，應該是在說我的行為跟正常人一樣，卻又說她有問題，我不明白。

　　「因為……那肯定是很不安，才會把『希望戀人喜歡自己』當作目的，明明戀人喜歡自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喔？」
　　「……」

　　啊……是我錯了吧。
　　即使我說不出我喜歡繪名，但繪名是因為喜歡我才留住我的。
　　繪名今天也說了，讓我去慢慢感受她對我的喜歡，所以是我太早下結論了嗎？不過……繪名那麼說，代表她沒有反過來對我喜不喜歡她感到不安啊。
　　為什麼？明明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情感。
　　……但是，我們得一直在一起吧，即使沒有這些感情，我也是和繪名有契約的人，本來有權力決定我的去留的就是她。

　　「不過，真冬要抱著這種目的也沒關係，這樣我也會遇到很有趣的事嘛。」
　　「……那就，當繪名接受了。」

　　不太清楚她說的有趣是什麼就是了。

　　「嗯。」

　　即使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和她在一起，她也不會生氣、還看起來有點開心的話，我想先繼續這樣下去就好了。

　　「……繪名，我回家和母親學了幾道沒有胡蘿蔔的家常菜。」
　　「欸？那還真是有點想吃吃看……」
　　「所以我們起床吧。」
　　「好吧……」

　　或許從繪名身邊逃開，還是有收穫的，至少學了那幾道菜，已經不是沒用的了。
　　雖然有點過於奢侈了，久違的假期，還不想就這樣結束了。
　　以後偶爾也想這樣和繪名待在家裡度過一整天吧。

52

　　被迫休息的一周結束了，我回到了醫院，藤田醫生劈頭就是問我有沒有好好反省。
　　其實繪名後來也告訴我了，我也只能嘗試去理解，以及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大概是不會再犯錯了。
　　我確實違背了上級指令，再來就是我沒有替達也著想。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也知道自己正在等待別人的器官捐贈，也明白自己沒有別人的捐助就會活不下去，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才一直很好奇地想要問我們。
　　但他絕對不是抱著期待的心情去問這個問題的──繪名說的。
　　繪名說，我們這些正常活到二十幾歲的大人，即使知道事實、也知道繼續瞞著他很殘酷，但是沒有病痛活到了這個年紀的我們開口和他說你只能再活三個月了，對他來說是更殘酷的。
　　沒有一個孩子是不想要長大的，特別是在醫院裡的孩子。
　　想要成為大人的他，被我的一句話否定了他曾經幻想過的未來、被逼得去決定剩下三個月的事情。
　　繪名說，站在大人的立場，當然也想讓他用這三個月去做想做的事情，但是達也只是孩子，對許多事情都沒有決定權，有一部分的自由還要監護人同意，反而他想做的事情其實就算他能活下來也做不到的話呢？
　　即使我無法理解全部，但我已經充分理解，不用躺在病床上活到這個歲數的我，確實不該告訴無法自由行動的十一歲孩子，你根本活不到我這個年紀。
　　繪名讓我去跟達也道歉，只是指導醫生希望我不要再去接觸達也了。
　　我想了很久，如果未來我要幫繪名繼承東雲醫院，那麼我不可能逃避任何一個病患吧。
　　雖然我如果去接觸了達也，就等於我又違反上級命令了……
　　但是……這次，有繪名在我身邊。
　　就跟我更習慣和繪名一起做手術一樣，我好像沒有繪名就沒辦法好好當醫生了。
　　畢竟不想瞞著藤田醫生私自去找達也，繪名幫我說了幾句讓我可以和達也接觸，而她會陪在我身邊確定我沒有說錯話……我聽著像是問題醫生了。

　　「……達也，好久不見呢。」

　　在繪名的陪同……監視？下，我來到了達也的病房，他的父母還在上班，其實我並不想對他的父母道歉，只要對達也就好了，所以我蹲在他的床邊，繪名就站在後面看我們。

　　「……漂亮的醫生姐姐。」
　　「……達也的身體，有好一點嗎？」

　　休了有點久的假，度過了不需要偽裝的那幾天，有點不確定現在的自己有沒有好好把面具戴上。

　　「……」

　　達也沒有回答我，也不看我，就只是繼續玩著手中的東西，至少他沒叫我走開。

　　「抱歉呢，達也，說你只剩下三個月，雖然這是事實，但也有我沒有說清楚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聽一下。」
　　「我才沒那麼在意……」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至少不妨礙我要跟他說的事情。

　　「……達也，醫生說的是如果達也好好在醫院進行治療，那麼這三個月，你都能醒著和家人、朋友說話，和每個人見面，接收他們想分享給你的快樂。」

　　雖然我不知道看著健康的人分享外面的事情，他會不會快樂。

　　「如果想要回家不在醫院治療，那麼就剩下一個月可以做這些事情。不過……如果達也繼續住在醫院，等到器官捐贈、手術成功，你就可以慢慢成為醫生這樣的大人，站在可以幫助別人的一方。」

　　生病或不生病的小孩，只要活下來，最後都會長大的。

　　「要是回家之後，剛好在第二個月有人願意捐贈心臟，但是達也已經不在了的話呢？那麼又如果，雖然三個月都等不到心臟，結果就在第三個月，突然有了新的治療方法……達也不會覺得，放棄待在醫院很可惜嗎？」

　　雖然這些對我來說也只是客觀事實……我不知道是不是鼓勵他的話，至少在家裡也先講了一遍給繪名聽。

　　「……我知道啦，醫生姐姐不在的時候，又不是沒有其他醫生跟我說，我現在不是繼續住院了嗎？」
　　「……是呢。」

　　確實不可能我被迫休假的這幾天，都沒有人來安撫達也，但我只是想把我那次沒說完的告訴他而已，因為我也是不小心說出事實的……沒有做好這些準備。

　　「話說啊，醫生姐姐，如果我等到可以移植給我的心臟，那不就代表是另一個心臟健康的小孩子死掉了嗎？」
　　「……理論上是這樣呢。」

　　應該說，事實就是這樣。

　　「要給我的那顆心臟，是從還能活多久的小孩子身上拿下來的啊？是不是我害他死的？如果沒有人在這裡等心臟，那麼也不會有人去期望那些願意捐贈心臟的人死吧。」
　　「達也這幾天在想這個嗎？不會又是問過其他醫生，現在來問我吧？呵呵……」

　　雖然他說的好像也是那麼一回事，他想要一顆健康的心臟，似乎就是在祈禱有人在他的心臟衰竭之前死去，把心臟交給他吧。
　　但是，我也不覺得這種想法有什麼問題，因為想活下去，就是這樣吧……所以回頭看了一眼繪名，她只是對我笑了一下。

　　「不是啊，因為覺得好像不能跟其他醫生說這個，醫生姐姐，其實根本沒有在意我怎麼想的吧？所以我想知道妳會說什麼。」
　　「……」

　　我愣了一下，他說的……雖然也是事實，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直接被一個小孩子指責我沒在顧慮他。

　　「是啊，達也，我只在乎你的身體能不能少一些痛苦、我們的治療有沒有效，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花時間去在乎每一個人怎麼想的，那樣沒有效率，抱歉，醫生這樣讓你失望了？」
　　「不會啊……因為醫生又沒生過這樣的病，我更討厭那些說知道我在想什麼的大人！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樣！」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繪名，她還是笑著，再轉回來看達也，他也是笑著的，雖然我覺得這個對話如果被指導醫生聽到，或許會被叫去寫檢討書……

　　「……達也，想活下去就等著別人的心臟，給你心臟的人不是為了你死的，是因為他活著的時候就想過要幫助別人才簽下了同意書……如果你等到了，就是有一個孩子在死後也幫到了別人。你也可以在變得健康後，去簽捐贈同意書，或許你就會知道答案了，畢竟你也說了，醫生不懂達也、也不懂其他小孩子的心情。」

　　難得對小孩子說了很多話，即使似乎不怎麼樣……總覺得，這副模樣就沒有那麼難受了，因為我沒有在欺騙孩子了。

　　「……這不是有說跟沒說一樣嘛，醫生。」
　　「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可能達也幾個月後可以教我呢。」
　　「好啊，我換了心臟後，醫生有什麼想知道的就來問我吧？因為妳肯定沒換過吧！」
　　「呵呵，是啊，可能是我一輩子都無法體會的事情，只能來問經歷過的達也了……所以達也，我們繼續一起努力治療吧。」
　　「好啦，我會繼續住院的。」

　　他早就被其他醫生說服繼續住院了，我沒來的那幾天也沒有再大鬧，其實我也可以不用來這一趟的。
　　他有要活下去的想法，也就是繼續住院的想法……那樣就可以了吧。
　　因為其實也不是等不等得到器官的問題，還有他的身體能不能接受手術、移植後會不會產生排斥反應……身體能不能撐下來，這些，都沒有說，因為這些都包含在「治療」內，只能說，有一顆健康的心臟，確實是所有手段的前提。
　　我和繪名離開了病房，雖然我和達也說了很多話，卻沒有說到重點……只是跟達也做了一個「可能」的約定，就是他如果能活到幾個月後，就要和我分享移植心臟的感想，也就是……也可以沒有。

　　「……繪名，我表現得還可以嗎？」
　　「怎麼說呢……」

　　我們稍微遠離了達也的病房後，我才開口詢問一直靜靜走在我旁邊的繪名。

　　「真冬面對小孩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那麼聰明，挺可愛的？或者說還是適合外科……吧？」
　　「……是嗎？」

　　這個評價，聽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繪名如果知道赤木醫生當時對我的看法，肯定會很驚訝的吧。

　　「不會痛苦了吧？」
　　「什麼？」
　　「真冬也知道他真的只剩下三個月了吧？做手術可能還會更短……」
　　「……嗯。」

　　一開始，就和他說了那是「事實」，後面的是「客觀的可能性」，所以我沒有騙他了……也才會不想和他父母道歉的，在孩子身上寄託不可能的幻想、給孩子承諾不會有的未來的人，正是他們。
　　達也的時間不會前進了，我們評估他的身體很快就要不適合接受移植了……所以要努力的是我們這些醫生，只是誰都知道，那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這些都是事實，而他願意繼續接受治療，我想這才是站在我身為醫生的立場上最重要的事。

　　「……那我回去我那邊上班囉。」

　　繪名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上伸手摸了我的臉，我握住了她在我臉上的手，讓人覺得很溫暖。

　　「下班見，繪名。」
　　「嗯。」

　　我們在下一個走廊分開，看見其他人，那個不屬於我的微笑又掛到了我的臉上，不過現在沒關係了。
　　把手放進白大褂的口袋裡，手心裡還有繪名殘留的體溫，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似乎也不是屬於我不認識的「朝比奈真冬」。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我想，現在和以後，那都是屬於「東雲繪名」的。

53

　　我和真冬真的成為了戀人以後，休假也結束了，剛開始上班的那幾天，其實也像之前她睡在我房間裡一樣，鬧鈴一響就突然起身下床，根本不管我是不是抱著她睡，留都留不住。
　　等到她盥洗完之後，她就會回到我的房間叫我起床，我不起來就把我拉下床，有幾天我竟然覺得還不如不要交往，她怎麼可以不讓我多睡一點……！
　　當然我也不敢說我在上班日想賴床……所以忍了一個星期終於又等到我休假但她沒休假的時候，那天鬧鈴一響，我就抱緊了她，不讓她下床。

　　「繪名……？」

　　明明因為我今天沒上班，所以她不用為了給我留時間早起的。
　　也就是說，還可以賴床一下下的。
　　不過她已經開始嘗試要拉開我的手了。

　　「……妳就沒有，捨不得在床上的戀人的心情？」
　　「我也希望繪名跟我一起起來……」
　　「……」

　　她的捨不得竟然不是要繼續留在床上，而是希望我跟她一起起來！這個人的概念裡面沒有賴床嗎！

　　「……真冬，今天不用一起上班，還可以多躺至少二十分鐘的吧？」
　　「好像是……除非是夜班，我每天都設一樣的鬧鐘。」

　　所以除了假日沒有賴床的概念……是不知變通還是？不太想改變生活規律的感覺？

　　「真冬去上班的話，我今天就一個人在家呢，不多陪我幾分鐘？」
　　「繪名……」

　　但是她還是拿開了我的手，至少沒有下床，只是坐在床上而已。
　　她坐著凝視還躺著的我，手伸過來撥弄了我的頭髮，然後做了我很開心的事情──她又躺下來了。

　　「真、真冬……」

　　躺下來，然後開始親我的臉，從額頭、眼皮到鼻尖，兩邊的臉頰也親了幾次，最後落在我的唇上，還以為她要停下來，又一次吻上了我的眼皮。

　　「很癢的說……」

　　即使她這麼做有點難得，我還是伸出手指按住她的嘴唇阻止她。

　　「……繪名，我在醫院也是一個人。」

　　她拿開了我的手，這次往我耳邊鑽，害我不得不正躺，她就爬到了我身上。

　　「所以我也希望繪名能和我一起起床……吃早餐。」

　　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希望她留著、她也希望我跟她做一樣的事……

　　「結果把我壓在底下……？」
　　「我等一下回來叫妳。」

　　又親了一次我的臉頰、碰到了我的嘴唇，她要下床我還是有點捨不得，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角，她就我住我的手放到唇邊親，最後把我放下了，頭也不回地從我房間離開。

　　「什麼嘛……」

　　把身體挪到了她剛剛躺的地方，她都離開房間了才覺得好心動。
　　這不是超喜歡親我的嗎？
　　也不是不能跟著起床啦……反正我休假，真冬出門後還能再回來睡……真冬出門後啊。
　　她之前會在我一個人上班的時候陪我去去醫院，那時候都還沒在一起……應該能說那是她在追我吧？感覺之後也還是會這麼做……不過我，不用反過來陪真冬去上班嗎？
　　明明自己說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男女角色分工……不管是我還是真冬，在這之前或之後也不是同性戀吧。
　　我只是喜歡上了朝比奈真冬而已……其他女生是不行的，不過其他男生應該也是不行的吧？應該也不用那麼在意性向……
　　就是覺得，那些我曾經幻想過的，有人呵護我的戀愛，我是被呵護到了，但是真冬呢？即使她可能沒有幻想過、也沒有想要談戀愛，我幻想過的那些事情，如果我也能給真冬做的話呢？
　　……那不是連我都會很開心嘛。
　　再說她內心深處，好像覺得我很快就會不喜歡她一樣，才跟我說有那種目的……我們才剛交往呢，真冬，其實是一個很容易不安的人吧。

　　「繪名，要起來了。」

　　看著回到房間的她走到床邊，雖然想對她伸出雙手示意她把我抱起來，但是反過來想，真冬要是對我這麼做，我應該抱不起來……還是算了，所以我自己坐起來了。

　　「繪名。」
　　「……」

　　她彎腰又往我親了過來，涼涼的，牙膏的味道。
　　她很喜歡親我這點……先不要說出來吧。

　　「起來了，我去做早餐。」
　　「……嗯。」

　　明明她是這麼說的，我下床站起來之後，她擋在我面前，那我也只好抱過去了，她的手還不是放到了我的腰上。

　　「繪名，說好要跟我排一樣的班的……」
　　「不是，那個完全不休息的班表，我都說我不奉陪的……！」

　　下次應該要變成她配合我吧？不過我們兩人之中能自由排班的也就只有我了……我知道真冬不是在說這個，就是忍不住立刻反駁了。
　　真冬，也會不想自己一個人上班呢。

　　「真冬……我也會陪妳走去醫院喔。」
　　「是嗎？」

　　她的疑問聽起來有點奇怪，我也沒多說什麼，她放開我之後又親了一次我的臉頰，就自己先離開房間了。
　　所以和平常一樣的時間盥洗、吃早餐，因為只有真冬要上班，就跟之前她對我做的一樣，說送完她回來我再洗，去玄關穿鞋子的時候，弄得好像我真的要去上班，只是當我穿好鞋子後，真冬也沒有開門。

　　「真冬？」

　　她背對門看著我，我忍不住笑了，所以就對她伸出雙手。

　　「還是要抱的嘛……欸、唔……！？」

　　她抱過來後堵住了我的嘴唇，雙手在我背後用力按著我的身體讓我不能動彈，帶著一些咖啡味道的舌尖蠻橫地在我嘴裡剝奪我的自主權，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抓緊了真冬的衣服，記憶像是突然殘缺了一樣，回過神來我都坐在鞋櫃上了……

　　「哈……哈、什麼……？」

　　被放開後，覺得自己喘氣喘得有點不可思議，怎麼就……呼吸不順了？

　　「做、做什……麼！？」

　　她沉默地把手伸進了我的褲子裡，分明是要和我在這裡做的意思，卻又在摸到之後抽了出來……

　　「……！？」

　　她在我面前舔了她的手指。

　　「……繪名就不用送我去了，不想要妳這樣出門，那我出門了。」
　　「欸、什……欸！？路上小心！？」

　　在門被關上之前喊了出來，門關上之後聽見外面的腳步聲遠離，我才從鞋櫃上滑了下來。
　　一瞬間熱得都要出汗了……

　　「她、她剛剛做什麼……？」

　　不禁想夾住雙腿，內褲的感覺讓人臉頰更是熱得緊繃了起來，又想到了她剛剛摸到之後抽出來……什麼、欸？雖然確實是沒有地方可以擦掉……

　　「沒有人這樣的吧……？」

　　把我弄成這樣，然後就把我丟在家了？

　　「這個……笨蛋──！」

　　現在我總算是知道，她為什麼對我說要陪她去醫院這句話抱有疑問了。
　　真冬，從一開始就沒想讓我陪她去上班的嗎？
　　真是的……所以我就說了，真冬談戀愛的話，那份佔有慾……真是會令人哭笑不得。
　　讓我一個人在家怎麼辦？彷彿在說我在家只能去想她……笨蛋嗎？
　　之後跟她排一樣的班就是了……

54

　　三個月後，我在小兒科的研修結束了，而達也的……告別式也結束了。
　　他在醫院度過了最後的時光，在最後發現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也沒有說我是騙子，我被說了「謝謝」和「對不起」，他說，他沒辦法跟我分享換了一顆心的感覺了。
　　也不是第一次在醫院迎接誰的死亡了，覺得有些遺憾而已。
　　或許也是我們的錯吧，沒能找到其他可以治療他的方法……沒有拯救到他，所以我會繼續當醫生的，治療那些因為生病而感到困擾的人。
　　但是那之後也會開始想，生命充滿著意外的話……如果我也是幾個月後就會離開的人，繪名該怎麼辦？我和達也不一樣的地方在我是大人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安排，而我卻不是想著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我該做什麼安排才能讓繪名安心。
　　我在想的是，我會讓繪名多麼傷心……所以，我害怕了起來。
　　在醫院工作的我，開始會害怕死亡了。

　　「哎呀，真冬，有什麼煩惱嗎？今天看起來多了好幾條皺紋呢。」
　　「欸……」

　　我從小兒科輪到了皮膚科，皮膚科的女醫生很多，她們每天最喜歡說的話就是關於皮膚的事情，我也沒有被少說。

　　「這樣可不行啊，年紀輕輕，在煩惱什麼呢？」
　　「呵呵……沒什麼的，就只是還在緬懷在小兒科的時候，去世的孩子……」
　　「啊，這樣呀……畢竟這裡是醫院呢，不過真冬這麼優秀的臉，還是別長皺紋了。」
　　「欸……嗯，謝謝前輩關心。」

　　她們，非常喜歡說我的臉。
　　已經從手術護士調走的繪名也比較有空過來看我，有一次她就是聽到了、也看見了這些醫生在摸我的臉和手，下班看見她，她就在鬧彆扭。
　　我不太清楚這些對皮膚有異常執著的醫生們的……距離感，所以繪名就會很常來皮膚科的辦公室。
　　例如現在也剛好來了。

　　「哎呀，真冬一看到東雲小姐就沒皺紋了……」
　　「……」

　　其實我根本看不出來到底多了還是少了皺紋，可能這就是經驗的差距……有點神奇。

　　「皺紋？」

　　繪名一靠近我的辦公桌，也不是跟我打招呼，而是問了旁邊的前輩，看來她有聽見。

　　「真冬說她傷心又難過，東雲小姐安慰一下吧？」
　　「欸？我沒有那麼說……」
　　「是嗎？那真冬跟我出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被加油添醋了，繪名的表情明明一臉寫著不相信，但還是把我拖出了辦公室。
　　她帶我去到醫院工作人員通路的自動販賣機附近，有個更少人經過的轉角，我們也沒有買什麼，就只是站在那裡靠牆看著彼此。

　　「真冬，不得不說，皮膚科的醫生真的很會看臉色呢……」
　　「……好像是。」

　　所以繪名被看了什麼臉色？

　　「感覺她們都知道我們在交往了。」
　　「……繪名天天來找我，會不知道……比較奇怪吧。」
　　「是嗎？可是我們以前也天天一起吃飯……」

　　所以她的同事那時候不就懷疑我們了嗎？

　　「反正被知道也沒關係了……不過真冬剛剛是怎麼了？真的在傷心吧？在想達也的事情嗎？雖然不覺得妳會因為那樣傷心……」
　　「是不太會……」

　　對達也覺得有些遺憾，現在有點抱歉，他被我拿來當藉口敷衍了皮膚科的前輩，我不曉得要如何去看待每一個生命的重量，只能記得那是我們沒有治好的一個人。
　　但是，繪名對我來說有點不一樣……

　　「……我剛剛只是在想繪名。」
　　「欸？欸……！？」

　　繪名的聲音有點大，不過她自己摀住了嘴。

　　「想……想我的什麼？」

　　她的手稍微放下後又抬起來摀住了臉，我有點在意，所以去撥開她耳邊的頭髮，看見了發紅的耳朵，確定了她現在的心情，卻又有點不明白為什麼繪名為什麼還會因為這種話害羞……還是她，誤會我了？

　　「……繪名，我是在想別的……」

　　她握住了我的手讓我別在她耳邊亂摸，但她看起來還是很開心。

　　「所以，想什麼嘛……」

　　她靠了過來，我們兩人都靠在牆上，但是手臂貼在了一起。

　　「因為達也離開了，所以只是想到如果今天是我離開了，被留下的繪名會是什麼心情……然後就被說多了皺紋。」
　　「……是這樣啊。」

　　她本來就握著我的手，但是指尖輕輕撓著我的手心，有點癢。

　　「好歹妳也會想這些事了呢，像個正常人一樣。」
　　「……繪名也想過的意思嗎？」

　　我握緊了她的手，讓她別再繼續給我搔癢了。

　　「當然想過嘛……那是因為，我很愛真冬的說，所以……聽妳這麼說，有點、高興……」
　　「……」

　　繪名其實也不是會把感情掛在嘴邊的人，有時候睡前會跟我說喜歡我，或是在做的過程，也會用聽起來像是陷在什麼裡面的聲音跟我說喜歡我，我也知道她喜歡我……在我沒有預料到的時間和地點跟我說的時候，我不明白，我這是感受到了什麼。
　　想握緊繪名的手、也已經握緊了，繪名很早以前就說過心跳會加快的情況，所以我也不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她身邊會莫名加速是因為其他毛病，但是，還有一種……
　　不只是想親她、也不只是想擁抱她。
　　那是……想給她什麼、卻又給不出來的感覺。

　　「真冬？」

　　繪名為了伸出另一隻手來摸我的臉，她不再靠著牆，而是稍微側身靠上了我的身體。
　　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心臟比我跑步的時候都還用力，就像要闖出我的胸口，它在催促著我做些什麼……而我想做的是──

　　「……唔！？」

　　伸手抱緊繪名、讓她哪裡也不能去的程度，然後親吻她、讓我們誰也不能呼吸的程度，我想要她的一切，卻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更想把一切都給她，所以不能放開她，也想要她緊緊纏著我，我最近經常會想這樣。

　　「真、真冬……！」

　　繪名沒有推開我，就是兩隻手上來摀住了我的嘴唇，即使我伸出舌頭舔她的手指她也沒放開，還以為會放開的。

　　「為什麼力氣這麼大啊，真是的……」
　　「繪唔……」

　　她還按著我的嘴唇不讓我說話。

　　「真冬，其實這種時候啊……」

　　不過她慢慢放開了手，我姑且忍著沒有再去吻她，聽她要說什麼，反正她已經被我抱緊了。

　　「說一句我愛妳就好了喔……？」
　　「欸……」

　　是她又捧住了我的臉頰然後親過來的。

　　「我愛妳喔，真冬。」
　　「……」

　　果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如果能夠掏出這顆心，就想把這顆心掏給繪名的感覺，即使想起來有點血腥，而且繪名可能不要，因為掏出來我就死了。
　　所以，是我也愛著繪名的意思嗎？
　　我不覺得那是能用一句「我愛妳」來概括的感情……說出口後，什麼也不會改變，無法瞬間撫平內心躁動的感覺。

　　「我愛妳、嗎……」

　　在牙齒後面的舌尖動起來試著和繪名說出了一樣的話，果然我還是覺得不是那樣的。
　　……這一句話，太沒有重量了。
　　但我又不覺得繪名說的同一句話毫無輕重。

　　「嘛……真冬也可能是不適合用說的人，但是，我覺得自己有被真冬愛著喔。」
　　「繪名說是就是吧。」

　　如果我需要被誰定義什麼，我希望那個人是繪名，不過我不會和她說這句話……因為能預想到她會說我不是能被她定義的東西。

　　「所以說，別去想難過的事情了，妳應該要想怎麼讓我開心才對……！不是說妳的目的是讓我一直喜歡妳嗎？」
　　「……讓繪名開心的事啊。」

　　如果是這個時間和地點，現在我也只想得到一個了。

　　「唔、唔唔……？嗯……」

　　想和她在這裡親密到休息時間結束吧。

55

　　真冬的味覺很快就治好了，讓我不禁覺得拖了十幾年都不去治療的情況，背後是有什麼嚴重的事吧。
　　她有很多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一件事，不過如果那件事可以用肢體表現出來，她倒是表現得很好……或者說那個是本能。
　　她在這麼多年來，除了喪失味覺以外，她的感情……說無情好像也不是，能帶給她樂趣的事情不多，我帶她嘗試了一些大眾興趣，她都一副無趣的樣子……用無趣的臉把事情都做得比我好，那也是吧？什麼都能做好的人，什麼都很無聊吧。
　　不過對我本身好像是例外，她可以只是看我做，就只是看著我……她都不會覺得無聊。
　　總之除了對我以外，真冬大概不會有太多感受。
　　基於這點，真冬也不會同情別人，明明之前騙小孩還會痛苦呢，應該也是因為從小兒科離開了吧。
　　她在醫院也還是以前那種樣子，笑臉迎人、說話溫和，只是當我把她拉到角落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像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可以在我身邊放鬆是很好，但這只是代表真冬仍然在勉強自己、她沒有打算去理解她在做的事情，單純覺得自己該那麼做，以後我們如果真的要接管醫院，似乎會有點問題吧。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她現在依賴我，到我身邊就能徹底放鬆，所以平常勉強也可以？就沒有想要試著以真面目待人……當然，要她直接用真面目迎人也不太好。
　　如果要她別再假裝了，感覺不管面對誰、說什麼話，全部都會變成「關我什麼事」，然後惹得所有人不開心……
　　雖然真的要去做比較的話，我相信真冬跟我交往後，情況應該比遇到我之前還好了吧？
　　只是，她依賴我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因為有了我──有了一個對她來說最特別的我，可能曾經想要做出改變的真冬，從我這裡得到了可以和所有痛苦抵銷的慰藉，現在覺得沒必要改變了……如果我現在是支撐她的存在，那麼，在遇到我之前，是什麼在支撐她？
　　如果我們不是那麼美好，會分手呢？那時候的真冬會怎麼樣？那不是會壞掉嗎……就算不是分手，以後也會有出差什麼的吧？
　　她不能把這兩種狀態中和一下嗎？雖然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很努力去感受了。
　　我問了真冬過去的事情，得知了她母親這些年來都對她說了什麼，現在的真冬也知道那很令人喘不過氣，甚至是不想回家，要不是那次覺得我討厭她了，她也不會回家的。
　　真冬「害怕」被擔心啊，但是我擔心她是沒問題的。
　　所以，造成真冬恐懼的人，一直都在那裡……沒有消失。

　　「真冬，可以帶我回家嗎？」
　　「欸？繪名指的家是……」

　　躺在床上玩著她的手指，都已經躺在「家」了，還能提到的家，我想她應該心裡有數的。

　　「我想見見真冬的家人呢。」
　　「啊……繪名，抱歉，不要比較好……」
　　「咦？為什麼？」

　　我沒想到她會拒絕我，總有一天我們得和彼此的家人見面的吧？還是說，太早了？

　　「抱歉……我之前和母親說，妳是醫生……」
　　「……」

　　我愣了一下，而她握住了我的手，還懂得擺出一臉委屈的模樣看我。
　　她沒有說為什麼，不過我也能明白她為什麼那樣騙了父母，明明應該有「東雲醫院的千金」這個名分就夠了，非要把我抬高成醫生，那是因為真冬害怕被擔心什麼。
　　被說了要交和自己身分地位一樣的朋友是嗎？
　　醫院繼承人的身分還不夠嗎？不過也確實還沒繼承……

　　「唉……真冬，我倒也能假裝自己是醫生，但是，不如在真冬父母面前拆穿妳的謊言。」
　　「……欸？」

　　真冬，不如去終結那沒完沒了的謊言吧。
　　從失去味覺開始，一直到現在，無數的謊言……就是讓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吧。
　　不結束的話，真冬跟我在一起，也只是在逃避而已，想要得到自己的人生來逃離家人規劃的人生，她這麼努力只是為了逃離什麼……我可是為了得到什麼呢。

　　「帶我去見妳的家人吧，真冬。」
　　「……繪名想見的話，好吧。」

　　我起身摸了摸她的頭和臉，總是這樣，我說想做什麼就讓我做什麼，完全順著我的心意，不是沒主見，是她可以接受我的所有任性。
　　我很喜歡。
　　真冬，有好好在談戀愛的。
　　最近，我終於不得不承認，真冬放在我身上的情感，恐怕比我放在她身上的還要多。

　　「真冬……」

　　爬到她身上凝視她的臉，我和她淺淺換了幾個吻，不管過了多久，這點行為也都能讓心跳加速，我想，那是喜悅的感覺吧？

　　「真冬，如果我沒有妳怎麼辦呢？」

　　其實還能想像的，就是回到認識真冬之前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但就像嘗過禁果的亞當與夏娃，那是永遠都回不去的吧。
　　會有一道傷痕永遠留在我心裡。
　　不過，真冬可能就不一樣了。

　　「真冬……如果妳沒有我，那又該怎麼辦呢？」
　　「……」

　　她的眼神動搖了一下，前一個問題，她可能根本就沒有去思考，因為在她心裡她現在是不會離開我的，但是這個問題，她的手抓緊了我的衣服。

　　「會努力讓繪名……不想離開我的……」
　　「也不用那麼努力就是了……」

　　畢竟我也沒想著要離開她。
　　真冬，什麼時候會注意到，自己已經沒有我不行了呢？

56

　　繪名說想見我父母，其實不用特地等到休假……我也不想讓他們長時間接觸，所以找了某一天的晚上回去吃飯。
　　繪名讓我跟母親說，這次回家只是想吃看看道地的「母親的料理」而已，母親也說了好，歡迎我們回去吃飯。
　　明明是回住了二十幾年的家，卻在帶著繪名要回去的時候有點坐立難安，因為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繪名想見我的父母，還說要來拆穿我的謊言，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過我相信繪名……所以也只能帶她回來了。

　　「真冬？」

　　回家路上，繪名拉了拉我的手，可我當下卻不太想理她……

　　「真冬，越走越慢了呢，這麼不喜歡回家？」
　　「……我怕繪名在那裡不開心。」

　　如果母親知道繪名不是醫生而是護士，她會說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聽到母親說任何話……

　　「真冬，沒關係的喔。」

　　但繪名卻能對我笑，甚至是抱住了我的手臂要安撫我，我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心情。

　　「妳不會以為，我從來沒有跟家人鬧不開心吧？因為是最親近的人，更是容易因為幾句話就吵架了……所以，在家裡跟家人處得不開心是很正常的！」
　　「……那依然是不開心吧？」
　　「重、重點不是那個啦……」

　　不然什麼是重點？繪名的意思不就是果然回家會不開心嗎？為什麼要刻意去讓自己不高興？我明明希望繪名能一直開開心心的。

　　「總之，不要擔心……不管我今天說什麼，真冬都不可以再用謊言幫我掩飾了喔？」

　　我還是不知道，繪名今天打算來做什麼。

　　「……應該，不會這麼快跟他們說我們在交往吧？」
　　「那個倒是還不會說……」
　　「那我……答應妳。」

　　如果不是講這件事的話，我稍微放心了，畢竟繪名說我們的關係要到回東雲醫院才說，她說那時候也沒有人可以干涉什麼了，不是要提早說的話就沒關係了。
　　快到家的時候，我放開了繪名的手，她也和我保持了朋友的距離……突然有點煩，繪名讓我別再說謊了，在這件事上卻要說謊嗎？明明剛剛自己也放心了的。
　　但是，約好了不會說的。
　　走到家門前，我沒有按電鈴而是拿了自己的鑰匙開門，進門後說了我回來了，母親就立刻來到玄關迎接我們了。

　　「打擾了，我是東雲繪名，真冬現在的室友。」
　　「呵呵，知道的知道的，快請坐吧，東雲小姐。」

　　母親招待繪名的感覺有點熱心，讓我先端出茶水帶繪名去客廳，晚餐待會就好了，不過繪名跑去廚房幫忙了。
　　繪名很快就和母親聊了起來……在聊的是料理的名字和烹飪方法還有最近的菜價什麼的，我在餐桌旁看了一眼，母親今天沒有用到胡蘿蔔。
　　父親也在幾分鐘後回到了家，料理都端上桌後，我們四個人一起坐下吃飯，繪名把每道菜都誇了一次……在這張餐桌吃了二十幾年的飯，我第一次覺得家裡的氣氛不太一樣。

　　「說起來，東雲小姐跟真冬不是同學但是同屆吧？那麼是哪間醫大的呢？」
　　「……！」

　　沒了料理的話題可以說之後，母親果然提到了這個……我看了一眼旁邊的繪名，她的表情沒有變化。

　　「真冬真的很溫柔呢。」
　　「什麼？」

　　繪名沒有回答問題，不只我愣了一下，母親也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

　　「哈哈……我考不上醫大喔，但是我跟真冬說過，我其實想當的是醫生，所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真冬讓我成為了醫生呢。」
　　「……真冬？這是，什麼意思？」
　　「……」

　　母親看向我的視線，即使我沒有看見……也讓我不敢從碗裡抬起頭面對她，但是繪名卻突然伸手捏了我的臉頰。

　　「繪名……？」
　　「抱歉，要是別人知道東雲醫院的繼承人都當不上醫生，那很可笑的吧？所以……真冬才不好意思幫我說實話。」

　　雖然我沒有那麼想……繪名，這不也是用謊言再幫我圓回來嗎？不過我們約好我不會說謊，確實沒有約好繪名不會說……

　　「這樣啊，所以東雲小姐實際上是……？」
　　「是護士哦，念的ＯＯ醫護大學，我比真冬早兩年出來工作了喔？跟醫生不一樣，可以早點出來工作，就先在其他醫院學習了。」

　　繪名後面就沒有繼續說謊了，我才緩緩抬頭看向母親，她看著繪名，表情很正常……

　　「原來是這樣呀……那其實是真冬工作上的前輩呢？我們家真冬受妳照顧了吧？還讓她當了室友……」
　　「真冬，會做家事又會做早餐……我也就偶爾煮一下晚餐或是便當，應該是真冬在照顧我……吧？」
　　「呵呵，沒有給妳添麻煩就好。」

　　母親，沒有生氣？沒有問我為什麼要說謊……還跟繪名有說有笑的，甚至還往我看了過來，是對繪名笑的表情，對我也沒有變化。

　　「所以，什麼時候要回去東雲醫院呢？東雲小姐不是醫生的話，就跟真冬不一樣不是在研修吧？」
　　「我隨時都可以回去喔，不過真冬要研修兩年，所以等真冬研修完我們一起回去吧？」
　　「欸……嗯。」

　　繪名說著就看向了我，我也點了點頭，再看了一眼母親，她還是在笑。

　　「東雲小姐覺得我們家真冬適合哪個科呢？」
　　「那當然是外科吧？我為了看真冬的手術，調成了手術護士，那個真的是很厲害的喔！從來沒有其他新人辦得到的！」
　　「哎呀，還有這種事？能得到這樣的評價真是太好了呢，真冬。」
　　「呵呵……繪名太誇張了。」

　　繪名和母親的談話越來越聽不出有什麼問題……她今天只是來澄清自己不是醫生是護士的嗎？

　　「但是，真冬說她想當護士喔。」
　　「什麼？」
　　「……繪名？」

　　我愣了一下，要是拿著飯碗，我恐怕弄掉了，所以我趕緊放在桌上，繪名的碗也放下來了，她在桌下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只敢看她的臉，我不敢看母親的臉。

　　「真冬其實不想當醫生呢。在外科指導她的醫生，也說她可能不適合。」
　　「真冬？這是真的嗎？」
　　「繪名，妳怎麼會……」

　　赤木醫生跟我說的話，我並沒有告訴繪名……可能是她後來自己去問的，但是，為什麼要和母親說這些？

　　「你們都不知道嗎？真冬說過的吧。」
　　「我……」
　　「但是，真冬的能力，更適合當醫生不是嗎？」

　　啊，是啊，母親是知道的，我說我想當護士，所以他們才說讓我去當醫生。
　　她知道的……

　　「真冬實際也在醫院惹出問題了喔。」
　　「怎麼會這樣？」
　　「繪、繪名……」

　　她把我的手握得很緊，不讓我有機會反握回去，我不小心往母親那裡瞥了過去，她對我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我忽然意識不到我的呼吸了。

　　「……我也惹過喔。」
　　「欸？」

　　但是繪名笑了，她好好看著我的眼睛，放開了我的手後摸了我的臉頰。

　　「沒有什麼人是完美的，真冬，不知道什麼是錯的，那就會不知道什麼是對的。是吧？真冬的母親……」
　　「嘛……真冬，這些都不會跟我們說呢。」
　　「那是、因為……」

　　母親，沒有生氣……也沒有看起來很傷心……但是，說了的話，肯定會很擔心我的。

　　「但是怎麼辦呢？真冬，不當醫生了嗎？」
　　「沒有……我會繼續當的。」

　　這個是實話，也沒有想去轉成護士的……為了繪名，我會繼續走下去的。

　　「呵呵，那就沒有需要母親擔心的事了吧？聽東雲小姐的語氣，真冬也不是做了很嚴重的事吧？」

　　繪名又握住了我的手然後拉了幾下，似乎是讓我自己回答母親，我和她約好了不能說謊，她要我說出來嗎……

　　「欸、嗯……那個，不小心把十一歲孩子的餘命誠實告訴孩子了，被罰了不能接近他們一家人還有在家反省……」
　　「哎呀……原來那種事情不能跟小孩子說的嗎？」

　　母親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驚訝，還有一點好奇……

　　「嗯……會影響到他們的情緒的。」
　　「那真冬已經記取教訓了吧？不能跟孩子說呀……不過如果真冬小時候生了很嚴重的病，我也只會和真冬說聽媽媽的話就會好起來的呢，這是因為真冬還年輕，不知道有孩子的心情吧？」
　　「嗯……」

　　繪名和我十指相扣了起來，其實我已經很久都不知道，如果犯錯了，母親會跟我說什麼……但是，她沒有責備我。

　　「真冬，工作很累嗎？」
　　「……」

　　我不知道，可能很累……只是每天回到家和繪名抱在一起，又在期待明天，期待我快點結束兩年的研修，然後和繪名去東雲醫院，在那裡繼續當醫生。

　　「因為有繪名這個厲害的護士，跟她一起工作……我不累的，母親。」
　　「是嗎？很好呢。真冬交到了一個很不錯的朋友喔。」

　　朋友……嗎？
　　我只能對母親裝出微笑，繪名看起來是真的在笑，我再次拿起了飯碗進食，連父親都開始問一些醫院的其他事情，我也回答了。
　　吃完飯後幫忙收拾碗盤，我自己一個人在洗碗，繪名和父母繼續閒聊，我看著去除油污後又發亮的盤子。

　　「可以說的嗎……」

　　原來，是可以說的啊。
　　和母親說，我不想當醫生、想當護士。
　　即使已經不會改變什麼了，也可能就是已經沒有能夠改變的事情了……和母親說了也不會怎麼樣了。
　　還有我的朋友，如果不是醫生也可以嗎……
　　在醫院犯錯了，給他們知道也是可以的嗎？
　　但是……已經沒有想和他們說這些的心情了，在醫院發生的事情，沒有被問的話，不會想主動告訴他們。

　　「真冬，偶爾跟東雲小姐一起過來吃飯怎麼樣呢？」
　　「欸？」

　　把最後一個盤子晾起來，母親突然走到了我旁邊，繪名走到了另一邊。

　　「偶爾回來跟我們說說平常發生的事情呀，現在沒住在一起，母親什麼都不知道了呢。」
　　「……欸、」

　　繪名戳了戳我的腰，我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嗯……我會回來的。」
　　「還要帶東雲小姐喔。」
　　「嗯……不過，那是為什麼？」

　　是繪名趁我洗碗的時候跟他們聊天說想偶爾過來吃飯嗎？還是母親察覺到了我跟繪名的關係？應該不會是後者……

　　「有東雲小姐的話，真冬平常不說的話，也敢告訴母親了吧？」
　　「……」

　　我轉頭看了另一邊的繪名，因為我不曉得母親的話裡有沒有其他意思，但繪名只是對我點了點頭。

　　「嗯……那我會跟她一起回來的。」
　　「要回來喔。」

　　和母親做了這種約定……洗好碗之後，我和繪名就離開了。
　　回「家」路上，我和繪名牽手走在一起，經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身邊一下暗一下亮，誰也沒有說什麼，而我還是沒有明白，繪名今天為什麼要跟母親說那些話。

　　「真冬，跟母親說出口的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特別的……」

　　那些本來就不是我有多麼想告訴母親的話。

　　「那妳記住囉，就是沒有什麼特別的。」
　　「欸？」

　　我側過頭看著繪名，她笑了一下之後停下腳步，臉突然往我靠了過來，或許是因為我沒有及時停下，她吻得有些粗魯，我們撞到了鼻尖。

　　「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說了也可以的，真冬已經是大人了，妳母親也知道的，她幫妳規劃的人生，就到這裡為止了。」
　　「……」

　　她放開了我的手，雙手都過來捧住了我的臉頰，但是沒有再次親過來。

　　「真冬，家人過去造成的傷害，就是在那裡不會消失的，妳也知道不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恢復正常吧？只是……未來還可以改變，未來是要去改變的，因為我們知道過去有什麼是錯的……」

　　她的手放了下來，變成輕輕抱住了我的腰，再整個人抱了過來。

　　「我家那個父親也對我說過很過分的話喔？可是我想要證明給他看他是錯的……最後，錯的卻是我，真的當不上醫生……即使如此，我也不會放棄去證明自己的。」

　　我從來都不知道……繪名和繪名的家人發生過什麼，她沒有跟我說過。
　　只是，不禁想要緊緊抱住她。

　　「所以，不要再害怕說出口了……或許妳不想被擔心，但是父母擔心孩子是天經地義嘛。那個誰也是，覺得管理醫院很辛苦，才跟我說我做不到……不讓我去做。」
　　「繪名……」

　　我抱著繪名退後了幾步，減少路燈照在我們身上的範圍，靠上了人行道旁，別人家的牆。

　　「真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先好好在意自己，再去在意別人吧？」
　　「……我不能，先在意繪名嗎？」

　　繪名沒有回答我，但是我聽到她微弱的笑聲，然後從我肩上抬起了頭，我也不得不面對她。

　　「真冬，親我。」
　　「……」

　　我閉上眼向前吻了她，靠著牆抱緊她在路燈不怎麼照耀的一處與她擁吻，她的呼吸漸漸喘了起來，而我又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我想現在就回家，卻又放不開她，明明下一秒、下一分她都還會在我身邊，到家了也一樣，卻沒辦法在路上放開她，我還想時間在這裡多停留一點。

　　「……真冬。」

　　每當我那麼想的時候，繪名都會先放開我。

　　「真冬的家人，有好好愛過妳喔。」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我以為，她會跟平常一樣說喜歡我或是愛我，沒想到說的是我的家人。

　　「因為，妳很愛我……妳是被愛著長大的喔，真冬。」
　　「……」

　　呼吸有點不順暢，心跳很快，又和之前一樣跳得很用力，像是要闖出我的胸口……就好像它不屬於我，它要把自己獻給繪名。
　　啊啊……這顆心，現在是為了繪名在跳的啊。
　　我已經，不能沒有繪名了嗎？

　　「繪名……」

　　還想吻她，但是她用兩根食指在我嘴唇上打了叉，只能和她的額頭靠在一起。

　　「妳愛我嗎？真冬。」

　　那個我曾經覺得毫無重量的言語，代替著無法從胸口闖出來的心臟，我想──

　　「……我愛妳，繪名。」

　　有一種無藥可救的感覺。

57

　　兩年，說長也不常、說短也不短。
　　我在宮益坂醫院的研修結束了。

　　「啊，這不是真冬嗎？怎麼來皮膚科了？」
　　「呵呵，那個……我來和每個照顧過我的醫生道謝和道別，這是一點小心意。」
　　「這是──！排隊要排很久的那間店！」

　　是繪名喜歡的店之一，其實她說我如果要排隊買那麼多，不如都是買給她的，後來又說反正她也吃不了那麼多，我還是拿去送給醫生們吧。

　　「這樣啊，真冬要跟東雲小姐一起離開了，去了東雲醫院不能忘了我們喔？」
　　「不會的，在這裡受到了很多指教呢……」

　　他們沒有因為我要和繪名離開而說閒話，我想真的都是非常好的前輩吧。

　　「話說真冬氣色真是很好呀，愛情的滋潤真厲害呢。」
　　「……欸？」
　　「東雲小姐也總是容光煥發的不是嗎？」
　　「那個……」

　　所以我才最後一個來的皮膚科……還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些話。

　　「呵呵，好啦，祝妳們未來順利，偶爾要回來看我們喔？」
　　「好的……謝謝大家。」

　　不過跟繪名說的一樣，她們也很會看別人的臉色，很快就放我走了。
　　我在這裡第一個輪到的是外科，所以外科也是我最久沒有接觸的科了，去給赤木醫生送禮的時候，他特地叮嚀了我最好做一些練習再回外科。
　　他知道我去東雲醫院的話，要去外科……沒有說我不適合。

　　「真冬，都道別完了吧？不過兩間醫院本來就是會互相交流的，說不定有時候會被派過來……」

　　在離開醫院的路上，必然會經過護士站，繪名已經在那裡等我了。

　　「嗯，大家都很喜歡繪名喜歡的店呢。」
　　「那是當然的好嗎？我這麼會挑。」

　　她跟護士站裡的其他護士揮揮手，我也和他們點點頭道別，繪名就挽住了我的手臂，跟我一起走出了宮益坂醫院。
　　其實我是做到昨天，今天特地過來送禮的，因為昨天時間不夠……最後一天被排了大夜班。
　　雖然我確實收到了來自東雲醫院的錄取通知書，我們沒有立刻就要進去東雲醫院工作，繪名似乎動用權力給我們安排了七天的休假，現在要先走回家。
　　以後去東雲醫院工作，就是要往反方向走……會經過繪名跌倒過的那個坡啊。

　　「真冬，在想什麼呢？」
　　「……為什麼會這麼問我？」

　　沉默的時候，一定在想事情嗎？繪名總會在我想她的時候很靈敏地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妳在笑的說。」
　　「……」

　　我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兩個嘴角，繪名偶爾會跟我說我在笑，但我卻不知道。

　　「所以，在想什麼？這麼開心肯定是在想我對吧？」
　　「嗯……在想，以後去東雲醫院上班的路上，經過那個坡，就會想到繪名跌倒……」
　　「……」

　　繪名突然停下了腳步，我轉過頭看遲了我半步的她，那張表情我已經很熟悉了，就像是下一秒要說出笨蛋。

　　「……我沒跌倒的話，真冬就不會來扶我呢。」
　　「欸？」

　　但她沒有罵我笨蛋，而是有點高興地又邁出了腳步，頭輕輕靠上了我的肩膀。

　　「我沒跌倒的話……就不會認識真冬了……」

　　兩年前的記憶忽然被喚醒了，我還有在那個斜坡以外的地方扶過快要跌倒的繪名啊。

　　「我們應該是在繪名跌倒之前報了名字的吧。」

　　我們是先在病房裡見了面的。

　　「妳能不能這時候浪漫一點！？」
　　「要我背妳嗎……？」
　　「不是這種浪漫！？」

　　繪名看著有點不滿，對我嘟起了嘴，但這更像是在邀請我，所以我親了過去。

　　「……真是的。」

　　她放開了我的手臂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心，十指摩擦的同時張開了手掌，她和我交扣在了一起。

　　「真冬，這之後要比現在更努力才行了喔。」
　　「嗯。」

　　不會因為是繪名的家就混水摸魚的，要好好表現給現在的醫院管理者看吧。

　　「那裡會對我特別嚴格的，所以……要是我又跌倒了，真冬要來扶我喔。」
　　「不，繪名……我不會讓繪名跌倒的。」

　　不讓繪名有跌倒的機會，那是我在東雲醫院要做的事情。

　　「……還是會一些浪漫的嘛。」
　　「嗯。」

　　她扯了一下我的手，讓我往她那裡靠過去，想轉頭之前被她親了臉頰。

　　「……我很期待喔。」
　　「嗯。」

　　雖然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繪名也說了，十年都有可能，畢竟我們都還很年輕。
　　但是那樣正好。
　　我得的是無可救藥的絕症，既然沒有治好的一天，想盡可能地跟這場病相處久一點。
　　那個──名為愛的病。

END.

好了，暫時完結
(真的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寫但又不想說死XDDDD)

我已經忘記我為什麼會想到這個故事了
只是還記得之前想到的時候，就覺得，對！！就是它了！！！
然後猶豫了很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裝B寫個醫療劇，寫之前看了三部新的醫療日劇，又複習了一下以前看的，結論是裝不來，而且談戀愛的部分就不夠寫了(??)所以變成了這樣(???)
啊，明明寫了個十萬字但是每次都不知道文章寫完之後要說啥
就這樣吧

然後這個會出本的，到時候再通知，總之沒這麼快
會校對加筆和補上車，沒意外的話，應該會同時出兩本…(一本誤診一本之前寫的年齡差x2+1(?)

以上，感謝長時間閱讀